WiFi，这个被拿来和水、电、气、路相提并论的“第五类公共设施”，正以公共服务的方式，供给越来越多深圳市民免费使用。但据记者调查，因财政投入不足，外部监督缺失，这道“免费大餐”在不同区域、不同时段，常常会“吃”出不同的味道来。

既然政府财政承担了“免费大餐”的成本，公众也就格外关心，钱花得值不值，效率高不高，免费大餐还能吃多久？本报记者的一连串追问和调查显示，若将免费WiFi作为公共福利，政府的财政投入和后续管理还显得远远不够。

现状

WiFi热点建设各区分头推进

2011年以来，深圳“无线城市”加速推进，市经贸信息委提供的资料显示，建设“无线城市”不仅是2011年、2012年市政府重点工作，而且进入到深圳市“十二五”规划，成为信息化建设的四大工程之一。

普通市民对于“无线城市”的认识和了解，大多来源于亲身体验：一方面，3G移动网络的大范围覆盖以及智能移动终端的快速普及，让随时随地无线上网成为可能；另一方面，WiFi局域无线网热点的增多，让市民即使身处人员密集的公共场所，也不必为网络信号发愁。事实上，深圳加速建设WiFi网络，既是市民巨大需求的推动，也因为打造“智慧城市”无线WiFi是一个重要的衡量指标。

在深圳，各区政府是免费WiFi的供给主体，但网络管道的铺设，信号设备、传输设备的搭建以及WiFi热点运行和维护，均由运营商来完成，政府仅以开支财政的方式进行服务采购。盐田在深圳最早启动“无线城区”建设，根据其预设目标，到今年底，盐田图书馆、医院、街道办、公交站台等公共场所，将实现免费WiFi全覆盖。但记者调查发现，这一目标的实现仍面临诸多现实难题。

另据记者了解，截至目前，罗湖区已开通WiFi热点951个，覆盖全区114个物理点；南山免费WiFi覆盖208个区域，能够同时满足近3万人上网需求；福田区有WiFi热点600个，月均流量7766G。尽管各区启动此项工作时间有先后，但无一例外，免费WiFi热点建设在各区都被视作“社会创新项目”或“民生工程”。

这个为市民送福利的项目，还有着清晰的规划与可以期待的远景。市经信委提供的资料显示，福田区一期建成310个接入点，计划二期、三期分别建设1488、2100个接入点；罗湖区建成的4257个接入点已向市民提供服务，同时将继续扩建228个热点共1152个接入点；南山区计划建成2108个接入点；盐田区计划建设3211个接入点。“到2015年，深圳全市所有的公共场所，将全部实现WiFi网络免费接入。”市经信委副主任贾兴东向记者表示。

体验

标识不清信号不稳速度较慢

基于免费WiFi的公益性，且政府财政分担了这块免费蛋糕的制作成本，近期，本报记者在已经开通免费WiFi的四个行政区，选择了包括政府行政机构、医院、大型商业体和交通场站等16个公共场所，用智能手机终端进行了实地检测。

记者走访证实，16个调查区域中，有14个调查点存在标识不清的问题，其中包括盐田文化中心、大梅沙海滨公园、南山人民医院、海岸城、园岭街道办等。此外，记者在华中科技大学协和深圳医院住院部、深圳市妇幼保健院、福田交通枢纽、南山海岸城等区域使用手机时，搜索到的免费WiFi信号不太稳定。在深圳市妇幼保健院，手机登录“智慧福田”，仅注册程序就花了近5分钟。而在南山海岸城和大梅沙公园等区域，免费WiFi的信号甚至都难以搜索成功。

与WiFi热点数量不断增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绝大多数市民对于此项公共服务的具体安排知之甚少。记者在四个行政区的采访过程中，超过九成的受访者表示听说过免费WiFi的事情，但对于哪些场所提供此项服务并不了解。

市民张先生在接受采访时坦言，“相比商业机构，政府在讨好市民方面，真是不太擅长”。他举例说，在任何城市，说到星巴克，一般人都知道它能提供免费且稳定的网络，因为它把这项服务就标注在门口，而且不管多少人同时上网，不会有信号拥堵的问题。张先生表示，既然政府花了钱做公共服务，就要广泛告知，充分发挥财政投入的效用。同时，如果服务质量不佳，市民应该有公开的渠道反映，帮助把公共服务做得更好。

调查

1WiFi项目运作缺少外部监督

政府在免费WiFi项目上花了钱，运行过程是如何监管的？本报就此问题采访了深圳四个行政区。

盐田区给出的答复是，该区专门聘请了第三方测评机构，联合运营商的网络测试团队，每月对“无线城区、数字盐田”项目所覆盖的区域进行测试。罗湖区称，该区首创了“无线城区”运营管理平台，对“智慧罗湖”WiFi网络运行情况进行日常管理，每月更新的在线用户总数和热点排名，被作为考评运营商服务质量的重要标准。同时，该区还成立WiFi网络巡查组，每周巡查物理点不少于15个，对巡查中发现的网络故障及时反馈和整改。福田区回应称，由于一期工刚刚投入使用，仍处于试点阶段，对于无线网络的使用质量，还没有建立起完善的监管和评估体系。南山区则表示，一个名为公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的第三方机构负责项目监控，对项目的质量、进度、变更、投资进行控制，对合同、信息、安全进行管理，并负责组织协调相关工作。

一位熟悉“数字城市”建设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尽管各区在项目监控上都有动作，但从全市的角度而言，由于缺乏统一的标准，加上各区工作要求不一致，现有的系统内监控很难及时解决市民使用免费WiFi时碰到的具体问题。加上WiFi质量的检测本身具有相当大的弹性，漏洞难以避免。

罗湖区信息中心主任乐知坦言，“智慧罗湖”的报障信息反馈一直比较及时，使用不畅时，曾有市民给“区长信箱”写信，或是拨打10086投诉，工作人员接到报障便即刻启动维护；此外，每周都有专门人员“带着笔记本、平板电脑、智能手机和非智能手机以及商家各运营商的电话卡”巡查热点，即便如此还是略为被动，“下一步希望改进技术，实现后台的实时监控，但这一方式有待运营商共享更多数据”。

2投入不足直接影响服务质量

比管理工作更难以在短期提升的，是各区在免费WiFi上的投入不足。清华大学深圳研究生院信息科学与技术学部的硕士生导师董宇涵接受采访时称，公共WiFi的上网速度，除了受周围环境影响外，还要看是否有来自其他平台的干扰，以及用户数量的多少。“如果一个场所内布置的WiFi热点足够多，那上网效果肯定好。”

董宇涵说，若保障清华大学深圳研究生院的上网需求，至少需要十几个AP热点，而整个大学城若实现快速上网，则需要上百个接入点。仅以福田区一期建成310个接入点做测算，其能覆盖到的区域十分有限，一些区域建筑面积大，建筑结构复杂，同时聚集的人数众多，使用效果将大打折扣

盐田大梅沙公园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在前期本报调查中，“大梅沙海滨公园中间地段几乎无信号”。盐田区相关部门给出的回应是，因为在大梅沙海滨公园中间有小部分区域，设备接电一直存在困难，导致无法及时释放WiFi信号。对于“网络信号时快时慢”的问题，盐田区则回应称，由于大梅沙海滨公园高峰期使用WiFi的人数非常多，而单个AP设备最多只能同时容纳一定用户使用，同时在线的用户如果较多，单个用户的使用体验就会差一些。

根据记者搜集到的数据测算，截至目前，深圳四区每年在免费WiFi上投入的经费，总计不会超过2000万元。对于这样一个资金投入规模，中国智慧城市产业创新联盟秘书长孙意笑直言，“确实太少了”。他表示，在免费WiFi网络的盈利模式还未建立起来之前，运营商扎堆进入，本身就是亏本打基础的事情，若政府资金投入规模过小，肯定会直接影响免费WiFi的使用效果。他表示，如果经费投入的总盘子跟不上，已经投入的财政资金效率会打折扣。

另据接受采访的业内人士透露，在当前提供免费WiFi的区域，也均有收费的3G网络服务可供市民选择，这种客观上存在冲突的网络供给方式，会造成市民碰到问题时，运营商缺乏追加投入的动力。

记者手记

把好事办好，政府需有诚意

当前，中国的许多大城市都在推进WiFi热点建设，深圳作为全国“智慧城市”的试点地区，大力推进此项工作也在情理之中。然而，不论是北京还是杭州，已经启动免费WiFi项目的地区，大都面临高质量持续供给的压力。这种压力，直接来源于WiFi网络建设及运营的巨大成本与“政府采购”投入不足的矛盾。

在免费WiFi盈利模式还不明朗的背景下，一旦“政府采购”稍有松动，这项公共服务的质量就难以保障。从这一点而言，深圳采取“政府统筹、市场运作、购买服务”的“无线城市”建设运营模式，没有为免费WiFi作为一项长期的公共福利做出更多保障。对比香港和新加坡，深圳无论在WiFi网络建设还是采购经费的投入上，差距都还很大。

但无论今后是否存在隐忧，单就当前而言，政府既然做出了将免费WiFi作为公共产品进行供给的承诺，就应该力求将好事办出口碑来。我们的采访过程证实，如果政府投了钱，还能够积极建设管理平台，主动查找问题，及时回应市民的投诉，加强后续监管，免费WiFi确实能够便利市民，而且能够带动城区的良性运转。而不同的办事态度，必然导致不同的结果。

在政府已经开始加大投入做免费WiFi的情况下，当务之急，是让更多市民了解此项服务，充分发挥财政投入的效用。同时，相关部门应将市民的态度和意见纳入到WiFi管理中来，帮助提升公共服务的质量。

追问

1.建设标准能否更加统一

记者调查发现，深圳建设“无线城市”尽管是全局性的工作，但推进的主体却在各区政府，而参与WiFi热点建设的主体，包括中国移动、电信、联通三家运营商。WiFi热点落地过程中，受制于各区财力有高低，管理方式的不一致，各运营商服务供给方式的多样性，造成各区公共服务的水平参差不齐。

一位了解“无线城市”建设情况的政府内部人士透露，目前深圳“无线城市”缺乏统一标准和操作流程，主要体现在几个方面：各区名称和标识不统一，影响市民的使用体验；建设模式不统一，有的区采取购买服务方式，有的则与运营商建成相对松散的“战略合作”关系，有的区只购买一家通讯商的服务，有的则达到三家；应用管理不统一。此外，建设范围也未能统一，例如福田区的WiFi铺设主要针对政府办事大厅，南山区则主要针对公园等公共场所，罗湖区则包括医院、商场、办公楼宇等九大场所在内。

2.免费WiFi标识能否清晰

南方日报调查显示，在深圳各区，免费WiFi的标识具有相当的灵活性和地区特色，比如盐田称“数字盐田”，WiFi信号显示“CMCC-yantian”；福田区的WiFi网络信号为“智慧福田”；罗湖区称“智慧罗湖”，WiFi信号是“CMCC-eLuoHu”；南山区的WiFi信号显示最具创新性—wins，为“我爱南山”的谐音。

与此同时，多家运营商的参与也让各区WiFi信号的搜索结果花样繁多。比如在南山一些公共场所，既有“Chinanet-WINS”又有“CMCC-Wins”。而在不同的行政区内，由于签约的运营商不同，还会造成有收费和免费网络同时出现的情况。事实上，多样的选择不仅增加了市民使用的难度，也让深圳“无线城市”难以形成统一的品牌。

3.认证方式能否更加简化

南方日报记者调查还发现，市民对免费WiFi反映比较突出的一个问题是验证程序麻烦。按照当前的操作流程，市民每次使用免费WiFi都必须通过移动终端发送申请，获取验证码，然后输入验证码进入网络。熟悉通信工程的董宇涵称，从安全的角度来看，网络安全控制器是由运营商控制，这一设置是为了防止非法用户或防止恶意网络攻击的，但普通用户关涉不到这一级别。因此，能否提供更加便捷的网络使用方式，也影响着市民对免费WiFi的评价。

4.信息反馈能否更加通畅

在市场消费过程中，若商家提供的免费WiFi信号不好，市民完全可以用脚投票对商家进行约束。然而，在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过程中，对于免费WiFi的监督，市民到现在仍处于缺位的状态。缺位的直接原因是参与监督渠道不畅。南方日报调查证实，在明确张贴WiFi标识都没有实现全覆盖的情况下，找谁投诉，如何投诉，市民是一头雾水。

做好免费WiFi这个福利工程，除了政府自身搭建管理平台，引入第三方机构进行监督，更重要的是借鉴市场运行的经验，让接受服务者参与提升服务的过程。

回应

尽快出台无线城市建设实施意

市经信委在“无线城市”建设中负责统筹协调工作，带着调查中发现的问题，记者采访了市经信委副主任贾兴东。对于免费WiFi项目涉及的财政投入问题，贾兴东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但他表示，市经信委将加快制定《关于加快无线城市建设的实施意见》，由市、区各级各区政府（新区管委会）牵头，组织协调通信运营企业，重点推进本区内行政服务办事大厅、市政公园休息区、文体场馆活动区、公立医院候诊区、口岸及交通枢纽候客区等人流较为密集、窗口功能突出的公益性公共场所的WLAN覆盖，并通过政府购买服务方式为市民提供免费的WLAN接入服务。

贾兴东感谢南方日报对于“无线城市”建设工作的持续关注，并称本报的监督将推动此项工作更好地完成。他表示，市经信委将牵头统一全市“无线城市”免费WLAN接入服务标识，形成风格一致的认证门户页面。并配套制定《深圳市公益性公共场所无线局域网（WLAN）覆盖建设规范》，明确组网要求、技术指标、操作流程等，确保公益性公共场所免费WLAN接入服务质量。同时，在确保满足国家互联网信息安全要求实现用户可追溯和管理的前提下，尽可能简化用户认证方式，为市民提供方便、快捷的免费WLAN接入服务。